街头炒粉

许多年前，我的舅舅曾在小城热闹的街道上开了一家小杂货铺。在铺子的隔壁，是一家快餐店。

一到饭点，旁边的快餐店就变得无比忙碌，进进出出的食客络绎不绝。我非常喜欢看那家小快餐店的老板娘炒菜 , 在她所炒过的各色菜肴中，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蛋炒粉，巧的是，这些来来往往的食客们，最爱的偏偏也是那道蛋炒粉。

老板娘炒粉没有那么多讲究。直接热锅倒油，右手拿着勺铲，左手拿起个鸡蛋往勺铲上磕破，然后手指间微微使力掰开蛋壳，“吱”的一声，将鸡蛋整个打入油锅中，再用锅铲来回滑动几下打散。如果是加肉加蛋的豪华版炒粉，就得紧接着加入猪肉翻炒 ；如果只是普通的蛋炒粉，就直接用手抓入大把的豆芽菜、萝卜丝、金针菇、青菜等配料翻炒了。之后再把米粉一股脑倒进锅里，紧接着倒入酱油、盐等调料，然后大火快速翻炒均匀，卯足了劲多颠几次勺，前后摇摆。锅中飘起腾腾热气，隔着那厨房帘子，我都能闻到蛋炒粉的浓郁香味。出锅前撒上一把葱花，出锅时大勺铲子一两铲就把米粉铲进了盘子里，最后再来一个“回手掏”，真是一根粉条都不浪费。我那时候不懂这炒粉为啥这么香，后来有人告诉我，这种香有个专业的名词，叫作“镬气”，也叫作锅气，那焦香味如此浓郁，就是因为这蛋炒粉镬气十足。

其实，在那家小店来来往往吃炒菜炒粉的人，多是当地工地上的一些建筑工人或者是匆匆过往的行人，吃炒粉也纯粹是为了果腹而已。很多人都说那家小店炒的粉就是路边摊炒粉，完全不讲究调料的先后顺序，甚至对于食材也没有什么讲究，实在不怎么上档次。

我并不知道什么才算得上是高档次的炒粉，我只是觉得街头的蛋炒粉特有魔力，特别香，特别够味。所以，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够吃上街头的蛋炒粉，而且管够，吃饱为止。

后来的岁月里，我确实吃过许多的炒粉。一些大酒店里的炒粉也品尝过，其蛋炒粉的分量、佐料都有严格的比例配方，连装盘都十分精致艳丽，盘子边缘偶尔会放上几朵好看却无法食用的花朵装点，米粉上还得丢上几束香菜和些许碎花生米点缀。我想，这样的炒粉一定是很讲究的，也是“高档次”的炒粉了。当然了，这粉的价格也同样很“高档”，但却少了几分烟火气。

我也吃过一些食堂里的蛋炒粉。通常是用大锅成批量炒制的，用油太少，粘锅 ；米粉量大，难以颠勺 ；配料也少，吃起来太单调，更难谈得上锅气了。所以，食堂里的炒粉很难将蛋炒粉的精髓与灵魂炒出来。

我曾有个朋友，在深夜的路边摊上吃着蛋炒粉，吃到最后竟泪流满面。试想一个人独自加班到深夜，凌晨时分走在漆黑的街道上，突然看见一个亮着灯火的路边摊或小炒店，情不自禁地上前，然后点上一碗粉，和外卖小哥、出租车司机一起挤在凌晨的街道上吃着炒粉，是否也能感受到这碗炒粉里的别样滋味？

街头炒粉大都超不过 10 元一份，却能在黑夜里温暖着许多人的肠胃。也许有一天行过了万里路，走到某个街头角落，吃上一碗蛋炒粉，你也会不由自主地感慨一句 ：这街头炒粉，真是人间美味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