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法配出来的乡味
我出生在东北大兴安岭地区,这里夏天很短,冬天很长。所以冬季最常吃的都是能存得住的食物,比如萝卜、土豆、酸菜。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储存土豆、萝卜的地窖, 厨房里放着一口大缸,存着满满一缸酸菜。酸菜有很多吃法,最经典的当然是拌馅儿吃。酸菜馅儿饺子,可是东北人最拿得出手的料理之一。我最喜欢的也是母亲做的酸菜馅饺子, 小时候,饺子一般只有过年过节才有机会吃到。父母包饺子,我和姐姐在旁边帮忙捣蒜、擀皮,那个其乐融融的场景,我想我能记一辈子。
酸菜的结构简单,酸菜帮、酸菜叶,还有个特别的部分是酸菜心,即使生吃也很好吃。童年里,这是我和姐姐的最爱。每次母亲把酸菜捞出,撕下菜叶,洗上三四遍,就可以直接生吃了。这时候我和姐姐都会在母亲身边转悠,争取第一时间拿到,大快朵颐。偶尔赶上我和姐姐在屋里玩,母亲就在厨房里喊。我和姐姐跑出来,一人手里拿一片,享受“酸气扑鼻” 的美好。
小时候,一片酸菜心,就能治愈一整天的心情。后来我和姐姐长大了,对酸菜心的兴趣大不如前。但母亲每次洗酸菜时还是会问:“吃酸菜心吗?”这个习惯,她一直保留到现在。
毫无疑问,猪肉酸菜包的饺子最经典,尤其是肥瘦相间的肉。酸菜和肉混合在一起,香,而且鲜。酸可以掩盖肉的腥气,如果不嫌麻烦,先把肉炒熟之后再拌馅儿,美味加倍。但我爱吃的,不是酸菜肉馅儿的饺子,而是母亲独创的纯酸菜馅儿的饺子。捞出一颗酸菜剁碎,把油烧热,浇在花椒上,霎时间花椒的香味儿窜出来,沁人心脾。再切点小葱,撒上盐和十三香,搅拌在一起,就成了鲜美的酸菜馅儿。
读大学之后,回家的日子就少了,母亲独特配方的饺子供应不足,我只有过年回家才能吃得上。有时馋了,就会去学校食堂,或饺子馆里搜寻一圈。可找遍了,也没有纯酸菜馅儿的饺子。
因此每年寒假就成了我最期盼的时候。买了票,拎着行李上了火车,我就希望赶快到家。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北京,只有酸菜的饺子,从大学时期的偶尔一顿,彻底变成了奢望。
过年7 天假期,但在家里的时间,满打满算只有5 天。我过年回家的这5 天里,就会连吃5 天酸菜馅儿饺子,临走的时候还会让母亲将煮好的饺子打包好,到了北京,再美美地吃上一顿。
后来我结了婚,在北京扎了根。家人们很少吃酸菜,一天我实在是馋得不行,就在超市买了酸菜,打算自己包一顿酸菜馅儿饺子。坦白说,这顿饺子不难吃,有菜有肉,也足够香,可就是跟我想要的味道差了十万八千里。不是肉的问题,是因为酸菜本身就不对。超市里买的酸菜没有自己家腌的那么“正宗”,酸是酸,但少了人情味儿和鲜味儿,也就少了内涵。内涵不对,再高级的厨师做出来的味道也不对。
后来我和母亲视频谈起这个话题,母亲把包酸菜馅儿饺子的方法口述给我,可能怕我记不住,又给我用语音发了一遍,让我照着做。但我没再尝试过,因为我知道,我需要的不是这个配方,配方很简单,但母亲和家的味道,我没有办法配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