潇潇江南雨,亦如烟花,伴我游走乌镇。那个雨巷,那条涓流,那长廊下的女儿靠,那湿漉漉的石板街,婉约而静谧。

安顿好行李和所有负累,悠闲在青石板。谢绝了店家的雨伞,我不想雨伞占了扶柳的手,我不想伞叶挡了神游的眼,我更愿意雨点落在脸上,温柔而湿润。

西栅,一水穿越街畔。踩着湿漉的青石板走在幽深的小巷,忘却尘世喧嚣,抖落心的浮躁,宛若一条自由的鱼,游弋于碧波。轻叩老宅木板壁,板壁缝隙间一朵朵金黄色的秋菊花儿正悠然自得地绽放。一扇木门虚掩着,我探身一看,里面住着人家,一孩童倚在童车里冲我甜甜地笑。柜台泛着褐色的老药铺前,手抚台面仿佛药香犹在。偌大院落里的蜡染坊,蓝底碎花布在高高的晾架上,飘扬着水乡风韵。客栈与酒家,邮局和花店,石板街两侧的粉墙木栅;搂肩的情侣,蹦跳的孩童;丝弦之音,笑骂之俏……静得安好,动得活泼。亦如心情,一切都是刚刚好。

“天一生水,水生万物。”最好的是那条溪,柔顺如绸缎,有点点的雨落下,才辨识出那是水乡的容颜。纤瘦的小河静静流淌,脉脉流动间分明多了一份灵性,这灵性源于乌篷船悠悠橹声,源于依河而立的民宅。

小河之上,那一座座石桥,来来去去,记不清走过了几重,明朝的清朝的,是两岸间纵横的捷径。站在桥头,凝眸那一扇扇临河开启的窗棂,轻风掀雨帘,窗后若隐若现着江南女子半掩的笑靥。桥头连石阶,伸入河沿,伸进那杵衣音韵……枕河人家的水乡韵味,好一幅人与自然交融的水墨画卷。

画卷里,不仅有撑油纸伞的女子,也有挥笔疾书的好汉。沈雁冰,便是乌镇骄子。茅盾故居,是这个文学巨匠幼年求学生活的宅院,至今仍文气舒卷。轻轻触碰那浸染了岁月风尘的一砖一木,细细聆听余音绕梁的悠悠往事,禁不住地感怀,发肺腑地钦佩。

夜色像一个性急的人,忙于打开它最美的一面。灯光渐次亮起,完成了换妆,由清纯而妩媚,由明亮而暧昧。粉墙有了灯光的映照,像少女的脸蛋抹了一层金粉。树影映在水中,泛着金波。透过相机的镜头看游船,划过来的,在水面激起微波;划过去的,镜头里留下长长的光影,就如船儿的脚步。

船的脚步很慢,但我也没能追赶上,就像永远追不到逝水年华。这个夜的时光,寻访在水岸灯影。我的脚步移向另一座古桥,我的目光穿进另一条水巷。

长夜,长到了旧时的历史;深遂,深到了六朝胜迹。午夜梦回,枕下流水潺潺。晨光醒来,仍愿醉在梦里。滴嗒的雨滴,隔窗的桨橹,告诉我:人生如若遇知已,恰似一场江南雨。